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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风逝
 淡言真人道:“对不起,师兄。我当年曾经答应过羽教主,无论如何,也要将阿牛抚育成*人,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。您若有任何的责罚,贫道都甘之如饴,惟独这个孩子,请大家放他一条生路!”

 阿牛眼见着淡言真人拼死维护着自己的安危,不惜公然对抗淡怒真人,乃至整个正道,噤不住动叫道:“师⽗!您老人家别管弟子,弟子甘愿被废除修为!”

 说着双膝重重跪倒,向着老道士砰砰叩了九记响头。

 他原本就是死心眼,如今更是用⾜力气,将青砖也敲裂开来,额头上沾満鲜⾎。

 阿牛一边叩首,一边说道:“师⽗,弟子往后不能伺候你老人家了,您要多多保重啊!”而后转过⾝一板,对着淡怒真人说道:“淡怒师伯,你就出手废去弟子修为吧,只求大伙不要再为难阿牛的师⽗了!”

 目睹此情此景,众人都默默无语。站在近处的屈痕长长叹息一声,扭过头去不愿再看。姬别天与淡嗔真人面沉似⽔,伍端、关寒则低垂眼眉避开视线。淡怒真人垂首看着阿牛,右手怎么也抬不起来,手中的拂尘倒缀,洁⽩的柔丝轻轻的飘。一执大师双手合十,阖目诵道:“善哉善哉…”他心头不噤也有一丝的茫与犹豫,但一想到本寺前后两代方丈,无数同门师兄弟皆都惨死在魔教手中,心肠又是一硬。

 淡言真人突然⾝形一动,迅捷无比的探手抓住阿牛带,又迅捷无比的一挥左手拂尘,迫出一团气劲,震开一旁的伍端,⾜尖一点向厅门。

 整个动作毫无征兆,一气呵成,在旁的无不是正道顶尖人物,却也反应不及。

 淡怒真人低叱道:“三师弟,你要做什么?”拂尘云卷,一溜青风扫向老道士后背。

 淡言真人一手提着阿牛,一手拂尘反抖,化解了淡怒真人的攻势,口中回答道:“对不住,师兄。稍后容贫道负荆请罪!”

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,人已飘然冲出正厅数十丈,外面侍立的云林禅寺众僧一脸茫然,还不明⽩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 一执大师面⾊一变,扬声发令道:“寺內弟子听令,全力截住淡言真人,不得让他走脫!”

 他的声音以精纯的佛门真气遥遥送出,顿时祥和肃穆的古剎之內风声鹤唳,数百禅寺僧人黑影窜动,各就其位。

 屈痕等人就站在老道士左右,全没有料到他胆大妄为至此,居然在満堂⾼手的眼⽪底下,想劫走阿牛,不由惊怒集,一阵风似的追出正厅。

 一正大师坐在椅中双目一瞠,低低喝道:“哪里走?”手中佛珠啪的飞出,向着淡言真人头顶罩落。

 老道士脚下不停,已掠上殿顶,背后海阔仙剑弹鞘飞腾,朴实无华的光芒一闪,正击在佛珠上,砰一声佛珠金光晃动倒飞回去,海阔仙剑兀自颤鸣不已。

 淡言真人收了拂尘,一捏剑诀正祭起御剑术,不防⾝前黑影一晃,淡怒真人的⾝躯宛如凭空生出,手中拂尘一扫,默不作声的截住去路。

 原来他见淡言真人倏忽在数十丈开外,当下施展九悬观一支的绝技“缩地成寸”转眼赶到殿顶。

 淡言真人海阔仙剑反背⾝后,沉声道:“师兄,请让路!”

 淡怒真人‮头摇‬道:“不行,三师弟,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。”

 就这么一问一答的工夫,一恸大师、屈痕、姬别天、耿南天、停心真人∝残真人等等络绎追至,在外圈将淡言真人紧紧围住。

 观止真人怒喝道:“淡言,你好大的胆子!欺师灭祖,私通魔教在前;庇护羽翼浓余孽,不知悔改在后。如今难不成还想从云林禅寺中,把人给带走?”

 姬别天与淡嗔真人隐在屈痕⾝边,神情复杂的瞧着淡言真人,出奇的沉默。淡言真人将阿牛放下,阿牛这才缓过一口气来。原来方才老道士怕他挣扎反抗,顺手制住了阿牛的⽳道,令他不得动弹,连呼喊也是不能。淡言真人子着淡怒真人,突然深深一揖,低声道:“师兄,我有一事相求,请你务必成全。”淡怒真人脸上的肌⾁几乎难以察觉的牵动一下,徐徐道:“三师弟,你还不肯死心么?”

 淡言真人嘴角逸出一缕悠然微笑,道:“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何况阿牛远不该受此责罚!我自知今夜难以闯出云林禅寺,可也绝不能就此束手。”

 淡怒真人声音猛然提⾼三分,说道:“你一味的执不悟,换来的就将是⾎溅五步之局。三师弟,现在收手,还来得及补救。”

 淡言真人含笑道:“我死事小,失节事大。”

 淡怒真人一声越悲怆的长啸,远远回清冷的夜空,徐徐说道:“好,不管你求我什么事,我都可答应,这也算还了你我同门一场的手⾜之情!”

 众人心头俱是一震,谁也猜不着老道士会提出怎样的请求。但淡怒真人当着天下群雄之面千金一诺,势必不能反悔,这一诺却又牵动几多人心!

 淡言真人微微一笑道:“多谢师兄。倘若我今夜不幸战死,只求师兄您将小弟的尸骨带回翠霞,葬于紫竹林內。贫道有辱师门,死后不得立碑,只要在坟头上揷上几株紫竹就可。”

 阿牛再木讷,也能听懂这话的意思,回⾝双手死死抱住老道士拼命叫道:“师⽗,您老人家千万不要啊!弟子甘愿领受责罚,求您老人家好好活着,不然阿牛怎么向师兄和丁小哥代啊?”

 淡言真人轻轻一叹,运气弹开阿牛双手,望着淡怒真人道:“师兄!”

 淡怒真人良久无语,半晌后问道:“你想好了?”

 淡言真人道:“是。”

 淡怒真人猛一颔首,道:“好,我答应你!可惜这里无酒无茶,否则今夜贫道一定要与你对饮三杯,为你送行!”

 淡言真人淡淡的浮现起欣慰笑容,回答道:“淡言拜在翠霞门下一百四十余年,于师门无功,于天陆无德,庸庸碌碌,着实惭愧。若有来世,淡言仍愿跪叩翠霞,与师兄与诸位师弟再续前缘。”

 他的话说得就好像在与知多年的老友谈心,可听在淡怒真人的心里却如刀绞。

 他大力一挥拂尘,啪的一响,低喝道:“三师弟,门规森严,淡怒也是迫不得已。你一路走好,贫道回山后自会向掌门师兄谢罪!”

 周围近百人屏息无语,默默观望着这对师兄弟的最后诀别。

 当淡怒真人最后一言出口,大伙心中一震,明⽩这位翠霞剑派的实际当家人物,也要亲自出手了。

 一场惨烈的同门相残,已然不可避免!

 姬别天望着场內的两位师兄,双眼⾚红,猛一跺脚叫道:“罢了,罢了!”御风远去,竟不忍再看。

 阿牛蓦然‮子套‬沉金古剑,虎目里闪烁泪光,颤声说道:“师⽗ˇ伯,你们两位老人家,何苦为了阿牛拼的你死我活?阿牛自己了断就是!”右手一横,锋利的剑刃就朝着咽喉抹去。

 淡言真人出手如电,五指迸立,如刀在仙剑上轻轻一推,沉金古剑从阿牛脖颈旁滑过,带出一缕⾎丝。

 老道士不待阿牛反应过来,易掌为爪,劈手夺过仙剑铿然回鞘,海阔仙剑倒转,剑柄在他口一点,整个动作兔起鹘落,阿牛只来得及叫了声:“师⽗!”便软软倒地。

 老道士爱怜凝望着弟子苦笑道:“痴儿,你以为这样为师就可以活下去了么?你若死了,贫道又有何面目九泉之下再见故人!”

 阿牛嗓子眼一热,潸然落泪,哽咽道:“师⽗,弟子罪该万死,拖累了您。您就把弟子给淡怒师伯他们吧,一人做事一人当,谁叫弟子是羽翼浓的儿子,弟子绝不会怨恨任何人…”

 众人见状无不动容,燕山剑派的掌门萧浣尘朗声说道:“一执大师,诸位仙友,像阿牛这样忠厚敬道,质朴明理的弟子,又怎么会因为其⽗是一个万恶魔头,就会陡然情大变,为祸天陆?

 “倘若我们就这样不分青红皂⽩,废去他苦练多年的修为,再幽噤终生不见天⽇,又于心何忍?老夫不才,却愿以⾝家命担保,留他一有用之⾝造福天陆,也显我正道宽宏气度!”

 这话引起不少人的共鸣,四周私语声渐渐响起,显然有不少人开始动摇。

 守残真人却断然道:“万万不可!羽翼浓昔⽇死于七派联手围剿之下,这孩子即知⾝世,谁敢保证不会起为⽗报仇之念?即便他现在没这个念头,可难保⽇后有魔教余孽撺掇鼓惑,借着他的名头召聚旧部,再起浩劫。我们万万不能一时心软,而为天陆带来更大杀劫!”

 众人怵然一惊,二十多年前婆罗山庄一⽇‮夜一‬的连番⾎战浮现眼前,虽已时隔遥远,可感觉上恍若昨⽇一般的触目惊心。

 一执大师⽩髯飘动,⾼声道:“阿弥陀佛,真人言之有理。老衲宁愿背负千载骂名,也要为天陆除去祸患!”说罢,朝前阔步而出,双手拢于前,偌大袍袖猎猎鼓起如球,便代淡怒真人出手。淡怒真人横⾝拦住一执大师,平静道:“大师,淡言师弟是翠霞门下,还是由贫道自行解决。”一执大师停步颔首道:“好,老衲就在一边为真人掠阵!”淡怒真人沉声说道:“师弟,出手罢!”淡言真人深昅一口气,徐徐道:“师兄,得罪了!”

 就当每个人都以为他要抢先出招之时,老道士头顶青光一闪,紫气蒸腾,元神赫然现⾝。淡怒真人骤然变⾊,惊道:“师弟,你…”海阔仙剑龙昑冲霄,与淡言真人的元神合为一体,光焰剎那充盈整座云林禅寺。

 阿牛的⾝躯被老道士的元神一把抓起,华光盛绽间破空直去。

 耿南天大吃一惊,率先叫道:“紫气朝圣诀,快截住他!”

 淡怒真人心头悲愤难已,老道士以元神出窍祭起御剑诀,自是令人措手不及,但这么一来,他的元神只怕永远也回不了⾁⾝之中,摆明是抱了必死之心。

 难怪他托付自己将尸骨带回翠霞,只因他的魂魄千生万世都不能再回故土!

 淡怒真人神思恍惚中也忘了出手,四周却亮起无数道宝光剑芒。各大门派的⾼手纷纷出手拦截,一时空中奼紫嫣红,尽朝着那抹海阔剑光而去。

 淡言真人竟不招架“砰砰”连响,几束弧光结结实实击中海阔仙剑,洒落一连串的光雨,在夜空中犹如萤火虫似的忽闪幻灭,煞是好看。

 仙剑每承受一次轰击,就会发出一次剧烈震,焕放的光华随之减弱。

 然而老道士的元神灌注岂同儿戏,海阔依旧如蛟龙经天,冲破层层枷锁束缚,向着无垠瀚海飞扬。

 虽千万人,吾往矣!

 众人相顾骇然,未曾料想这个素⽇六仙中最低调寡言的老道士,居然一強至斯!

 幸亏他只求御剑突围,不以伤人为念,不然的话,真个⾎战一场,难保不是重演六十多年前正魔两道围剿苏真的一幕!

 头顶苍穹,脚踏千山,海阔仙剑发出雄壮慷慨的镝鸣,一路呼啸一路雷动,在云层飘渺寒风如刀间,倏忽去远。

 淡言真人的元神如流星一般的在剧烈燃烧,用着生命的菁华焕发出最后的绚烂。

 他刚才接连吃了三记飞剑,六道仙宝攻击,真元已到崩散边缘。只是完全凭着超人的意志,坚守着灵台心灯不灭,不停催动残余真气驾御仙剑风驰电掣。

 阿牛被老道士下了噤制,⾝不能动,真气也完全被庒制在丹田中不得运转,就等若寻常人无异,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面颊淌落,立刻又被面刮来的风吹冷吹⼲。

 他恨不得能够立刻拔剑杀了自己,这时假如有任何的法子能够保全住老道士的命,他也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去做,纵然赴汤蹈火,纵然永坠地狱!

 然而现在,他只能无力如一个孩子,靠在师⽗温热的元神前,眼睁睁瞧着淡言真人为着解救自己,一滴滴的耗尽最后的真元乃至生命。

 他想哭,却只能一任热泪不争气的流淌;他想喊,可一张嘴,凛冽的狂风便倒灌⼊口,瞬间呑噬了微弱的声音。

 二十四年来,平生第一次,阿牛品尝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刻骨铭心的痛楚!

 他才了解到,当盛年蒙受不⽩之冤,挥剑九刃自逐门墙;当丁原孑然孤影,愤啸苍天的时候,是何等的心情。

 淡言真人的呼昅越来越沉重,海阔仙剑终于‮烈猛‬晃悠几下,向着脚下的莽莽群山坠落。

 砰一声,剑光涣散,两人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山崖上。淡言真人在着地的一剎那,仍以自己的元神遮挡在阿牛的⾝下,令他可少受些冲击。“噗…”老道士的口中噴洒出漫天⾎芒,殷红的光雨犹如凄落英,冉冉漾在空寂的山崖之上。阿牛仍是被摔的七荤八素,満眼天星,因⾝子被噤制住,宛如滚地葫芦,连翻出十几尺才算歇住。阿牛顾不得别的,拼命‮动扭‬脖子瞧向老道士,大声叫道:“师⽗!”淡言真人低低闷哼一声坐起,勉力拄着已然⻳裂开的海阔仙剑,走到阿牛跟前,弯替他‮开解‬噤制。

 这个平⽇十分轻易的动作,此刻竟显得无比艰难,十几尺的路,走来犹如千山万⽔,得元神丝丝低响,仿佛随时就要幻灭。

 好不容易‮开解‬了阿牛的噤制,淡言真人竟再无余力,一个趔趄险些摔倒,依靠着海阔仙剑的支撑,才勉強靠住一块山岩坐下。

 阿牛一个骨碌爬起⾝,嘴中叫道:“师⽗,您老人家可不能死啊!”双掌按在老道士前,恨不能一下把自己积聚的所有真元,全部渡进师⽗瘦小羸弱的⾝躯里,却如杯⽔车薪般无济于事。

 淡言真人抓住阿牛耝壮的小臂,想从⾝上拉开,扯了一下才察觉自己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,元神在夜风里不停的涣散蒸腾,连自己弟子的一只手都挪不动分毫。

 他的心中没有恐惧与悲哀,只用充満慈祥的眼神,凝视着自己精心呵护造就的弟子,微笑着息道:“阿牛,你听我说。不要耗费真元了,为师大限将到,大罗金仙也是救不得的。”

 阿牛哪里肯收手,他一面催动真元一面道:“不,师⽗,我不让您老人家死!您快告诉我,有谁还能救得了您,弟子这就背您去求医!”

 淡言真人‮头摇‬道:“我没有多少时间了,有几句话还要代你,你一定要记住。”

 阿牛狠狠的点着头哽咽道:“师⽗,不管您说什么,阿牛都一定会牢牢记住。以前阿牛太笨,老学不会您教我的东西,往后阿牛一定用心,再也不会这样了。您不要扔下阿牛啊,师⽗…”

 淡言真人轻轻叹息,‮摸抚‬着阿牛的头,徐徐道:“为师怎舍得扔下你?在三个弟子里,为师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,你在为师⾝边待的时间也是最久。可天下没有不散筵席,这一天终于还是要来,只是来得太突然,也太快了一点…”

 他剧烈的咳嗽几声,浑⾝的光晕又黯淡几分,尽管阿牛以自⾝的真元源源不绝的补充,却也仅仅是杯⽔车薪。

 淡言真人继续说道:“二十四年前,你爹爹羽翼浓羽教主,命座下⾎卫乌岩,秘密将你抱上翠霞,托付于为师抚养。那个时候,你才刚生下来三天,连眼睛都不怎么能睁开…”

 阿牛回想师⽗对自己二十多年的养育再造之恩,师徒朝夕相处之情,尽管彼此毫无半点⾎缘关系,其情谊之深却远胜于⽗子。

 他本是生木讷之人,老道士更是素来沉默寡语,然而又有多少事多少情,其实早已无须言语!

 当下阿牛辛酸落泪,情不能自己道:“师⽗…”

 淡言真人努力保持平静之⾊,喟然道:“你爹爹这么做,自有他不得已的苦衷,为师虽然也不晓得是为什么,但无论如何,你也不要再怨恨他。”

 阿牛用力点着头,感觉着师⽗的元神越来越弱,不管自己如何努力的灌输真元,老道士生命却正以更加飞快的速度逝去。就如同这山崖上悲鸣的风,想要伸手挽住,却怎么也无法留下它匆匆流逝的步履。

 淡言真人欣慰的息道:“阿牛,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,和丁原、年一样,从没让为师失望过。可惜,我看不见你们三个重回翠霞的一天啦!答应我,不要为我报仇,不要记恨云林禅寺,更不要与正道为敌!”

 阿牛心如刀绞,心中充満悔恨,连声应道:“我答应您,师⽗。可你不能走啊!是我拖累了您…”

 淡言真人靠在阿牛坚实的怀里,勉強提升起一口元气,回光返照似的脸上一亮,‮头摇‬微笑道:“痴儿,这又何关你的事?去找雷霆前辈,丁原与盛年都在那里…告诉他们,不管⾝在师门与否,你们也都是为师最得意的好徒儿。”

 老道士的气息愈加的微弱,声音轻到几乎不能听闻,阿牛却一字字的,将师⽗最后的教诲牢牢印刻在心,往后长路漫漫,不再有师⽗温暖双手的扶持,也不再有那双慈和目光的鼓舞。

 淡言真人流露出最后一缕微笑,轻轻道:“走正道,悟天心,你们三个的成就,早晚会超越为师,为天陆苍生造福谋…”

 他颤微着伸手,‮摸抚‬到阿牛润的面颊,一如十几年前,在紫竹林里,为他拭去脸上的泥污…

 猛然,整个天地仿佛停止,老道士的手凝固在阿牛的嘴角旁,边兀自含着一抹欣慰的笑容,那双深邃的眼却已然阖起,永远不会再睁开。

 阿牛一呆,半晌才意识到师⽗已然去了,噤不住泪満霜⾐,仰天长啸道:“师⽗…”他紧紧拥着老道士的元神,感受着师⽗⾝上传来的最后一丝热,最后一点光,发疯一样的将自己的真元拼命注⼊,但已是石沉大海,再无反应。

 悲啸如诉,群山呜咽。

 风如号角,月似残钩。

 如许孤寂的少年,环抱着即将幻灭的那一缕元神,噤不住心痛若死!

 在这同一轮月下,在万里迢迢外的某地,丁原与盛年的心头,不约而同的升起一股莫名的剧痛,就好像世上最宝贵的某件事物正在逝去,永不会回来…

 云林禅寺的厅堂里,淡言真人元神蜕出后空余的⾁⾝,无声无息的从耳目口鼻里淌出汩汩的热⾎,转瞬染红陈旧的道袍。

 姬别天默默站在一旁,双手紧捏着桌角,眼角溢出一滴滚烫的泪珠,喃喃低语道:“三师兄,你终究还是去了…”

 ‮硬坚‬的木桌应声爆裂,像漫天的泪痕洒落…

 海阔仙剑悲鸣不已,直令闻者心碎,眷恋盘旋在淡言真人的头顶,向着故主依依不舍的诀别,紧接着“啪”的一声迸出绚烂光雨,竟是粉⾝碎骨,与主偕去。

 光雨飘落到老道士的元神上,恰似柔纱轻软,依旧闪耀着熠熠光晕。

 阿牛呆呆凝视着淡言真人的元神,徐徐分解作一个个小小的青⾊光点,萦绕淡去,融⼊漆黑的夜空,眼前悉的面容也逐渐的模糊远去,却见一缕流星正从山崖后掠过,坠⼊远方茫茫天地。

 那是师⽗最后的踪影么?

 那天空无数星辰中,又可有师⽗的归宿?

 为什么,半个夜晚,所有的一切,都发生了天翻地覆

 的改变?为什么,师⽗就这样离开了自己?阿牛宛如从万丈⾼楼一步登空,整颗心沉沦到无边的黑暗中,昅⼊腔的每一口空气,也是那样的烈,那样的凉。

 糊糊里,仿佛师⽗正用那悉的眼神瞧着自己,在耳畔一如即往的轻唤道:“阿牛…”

 阿牛嗓子口一热,噴出満腔热⾎,伸手叫道:“师⽗!”然而手却抓空,所有的幻象陡然无影无踪。

 残月寒风里,孤单单惟有他孑然一⾝,不觉痛彻心扉,眼前一阵天昏地暗,昏倒在冰冷光秃的山岩上,或可暂时摆脫刻骨铭心的伤痛。

 忽然,黑暗中传来轻轻一声叹息道:“可怜的孩子…”

 一道⽩⾊⾝影飘然现⾝,徐徐走近,弯抱起昏的阿牛,替他拭去嘴角的⾎迹,喃喃低声道:“让我带你回家吧…”

 雪⽩剑光一闪,倏忽消逝,却未曾察觉⾝后还有一人悄然伫立,凝望浩瀚星空,低低道:“月冷风寒,崖⾼云远,淡言师弟,魂魄归来兮…”

 苍凉声里,月光凄清,夜已深沉。

 请继续期待仙剑神曲第二部续集

 下集预告:

 阿牛⾝世之谜终于被一执大师揭开,云林禅寺里顿时风起云涌,⼲戈相向。淡言真人为救阿牛,舍⾝以元神出窍的代价御剑突围,自己却因油尽灯枯,元神消散。

 沉浸于无限悲痛中的阿牛昏死过去,忽有一⽩⾐女子现⾝将他抱走。等他醒来时,却已置⾝在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神秘所在,踏上了重生之路…  M.Md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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