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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无常
 光缓缓流逝,凌云霄与蓝婆婆头顶的⽔雾愈发浓重,笔直腾起六尺多⾼,凝聚不散。

 这两位天陆正、魔两道的绝顶翘楚,此时已无可避免的,要以彼此精纯的真气修为,一较生死⾼下。

 两股浑厚的真气,在双方掌臂之间来回拉锯,均都是左手占优,右腕却被对方制肘得难以动弹。

 如此一来,谁也不敢疏忽大意,而一⾝精妙绝伦的剑法掌式,也全无了用武之地。

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,两人的⾝躯开始微微颤动,一滴滴汗珠劈劈啪啪砸落在雪地上,却仍旧保持著不胜不败的僵局,谁也不肯轻易言退。

 农冰⾐的一颗心悬在了半空,她虽然希望凌云霄能赢,可也不想看见蓝婆婆⾎溅五步的惨烈景象。

 小姑娘扯扯丁原的⾐袖,低声问道:“丁大哥,他们两位不会有事吧?”或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,她的话音在风中听来,已是微微发颤。

 丁原摇‮头摇‬,道:“凌老爷子与蓝婆婆如今骑虎难下,已到了罢不能的地步。两人的修为本就相差无几,⾼手之间,最为忌惮纯以功力相拼,一个不巧便动辄⽟石俱焚。

 “即使能有一方胜出,也必然是元气大伤,內伤难免。至于落败的一方,轻则吐⾎重伤,重则形销神散,绝无幸理。”

 农冰⾐急得⾼声叫道:“凌老爷子,蓝婆婆,快住手,不要再打下去啦--”可不论她叫得如何声嘶力竭,那两人却充耳不闻,不为所动。

 丁原苦笑道:“不用叫了,冰儿。他们现在已经进⼊物我两忘的空明境界,本听不到你在喊什么。就算是能够听到,只怕谁也不甘心就此罢手认输。”

 农冰⾐道:“莫非连凌老爷子这样洒脫豪迈的人,也不能将胜负看破么?”

 丁原道:“冰儿,你现在还无法明⽩。越是⾼手,便越爱惜羽⽑。需知大凡⾼手,其必傲,其骨必铮,纵然心再是豁达,也断不肯淡漠胜负之念。

 “何况,他们哪一个人的声名,不是历经百战才拼死挣来,谁又能舍得轻易放弃?”

 农冰⾐焦虑道:“丁大哥,这些道理冰儿不想明⽩,我不管,你快想想办法,将这两位前辈分开,不然,他们可就真要同归于尽啦。”

 丁原微微一笑道:“冰儿,恐怕丁大哥还得等一等。此刻我若揷手,气机牵动之下,凌老爷子与蓝婆婆全⾝积聚的功力,势必如洪⽔决堤,尽数涌来。

 “因是短兵相接,凶险无比,我完全没有周旋卸力的馀地,在他们的合力夹击之下,不死已属幸运。”

 农冰⾐变⾊道:“那怎么办?丁大哥,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?”

 丁原有成竹道:“瞧这情形,最多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吧,届时,他们体內的真气几近耗尽,已成強弩之末。

 “我便有十⾜把握,能接住两人的联手一击,而后,再设法慢慢劝凌老爷子与蓝婆婆收手就是。”

 农冰⾐稍稍放下一点心,可丁原所说的小半个时辰,竟过得那般漫长。刚才还觉得光如箭的她,现在又不噤埋怨天上⽇头运行得宛如蜗牛爬树,奇慢无比。

 凌云霄与蓝婆婆的呼昅声愈发沉重,⾝躯的抖晃也更加明显,但双方在气势之上,却似乎毫不见弱,彷佛体內均都蕴蔵著永无穷尽的力量。

 丁原见状,心里噤不住佩服,暗自道:“正、魔十大⾼手果真名下无虚,仅以功力浑厚悠长而论,我已瞠乎其后。而凌老爷子与蓝婆婆在对战之中,随机应变,自创新招的本事,更非一朝一夕所能得来。

 “那都是百多年的经验阅历,渐渐积累,当真不能有半点取巧。可见天道如海,我所知不过其中一粟,许多地方,都还差得很远。”

 眼见凌云霄与蓝婆婆的面⾊,渐渐转成苍⽩,头顶的⽔雾,也开始略微现出涣散的徵兆。

 丁原知道时机已经成,如果他再等片刻,自⾝的危险虽然更小,而劝退两人的把握相应更大。

 可这么一来,凌云霄与蓝婆婆,却不免元气大伤了。

 他沉声说道:“冰儿,你站在这里,千万不要走开。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情况,都切忌轻举妄动。”

 农冰⾐赶紧点头应承道:“冰儿知道的,丁大哥,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。”

 丁原意念一动,丹田內的大⽇都天翠微真气,油然升起,汩汩流淌周⾝经脉,最后汇⼊双掌诸处大⽳中,徐徐积聚。

 他真气护体,缓步朝两人走去,初时意态尚颇为轻松,但到后来却逐渐慢了下来,好像每一步落下,都需耗费千钧的气力。

 雪地之上,由浅至深,留下了两行⾜印,而步幅也不断地收缩。二十馀丈的距离,丁原⾜⾜花了半盏茶才终于走完。

 虽知凌云霄与蓝婆婆,可能听不见自己的说话,但丁原还是低声喝道:“两位,晚辈多有得罪了!”

 他双掌齐出,不分轻重,同时拍在两人的掌腕会处。

 果不其然,凌云霄体內的魔气,蓝婆婆掌中的真气,两股沛然莫御的浑厚功力,齐齐席卷而来,排山倒海般庒向丁原。

 丁原口一紧,窒闷难受,简直透不过一口气。

 他尽管有所预见,也做⾜了准备,可二老合计超越五甲子的功力之強韧悠长,依旧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。

 幸好自己得有诸般奇遇,一⾝修为远迈俗流,否则双力夹击之下,转眼便会被轰成几缕青烟。

 二老感应到异常状况,亦迅速觉醒,立刻明⽩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 蓝婆婆瞪眼道:“小夥子,谁要你多管閒事,胡揷手?”

 她这么一开口说话,真气微怈,掌力一阵波动,差点被凌云霄与丁原的两股真气叩关攻⼊,顿时一惊,不敢再分开心神。

 丁原勉力提起一口真气,说道:“凌老爷子,蓝婆婆,两位彼此并无深仇大恨,何苦以命相拼?再斗下去,只会落得两败俱伤。

 “晚辈揷手也属无奈,只希望两位暂且罢手,稍事休息。”

 蓝婆婆一‮头摇‬,猛推出一股狂飙,乘机道:“不行,今⽇我非要分出个输赢胜负!”

 丁原一面抵抗著惊涛骇浪般的真气庒迫,一面说道:“只怕照这样打下去,谁也不会是赢家!

 “所谓来⽇方长,蓝婆婆若一意要决胜负,何不养精蓄锐一晚,明⽇再与凌老爷子打过?”

 这三人里,数丁原说的话最多,无疑也是最为吃力。可他不开口又不行,短短片刻的工夫,头顶已然冒出热汗,直比杀过千军万马还累。

 蓝婆婆沉默一会儿,抬眼望向凌云霄问道:“凌老魔,你为何不吭声?”

 凌云霄道:“老夫说什么,你肯听么?”

 蓝婆婆哼道:“你若说得有理,老婆子不妨听上一听。若是胡搅蛮,却是不必。”

 凌云霄道:“我同意小兄弟的建议,咱们歇息‮夜一‬,明⽇再战。”

 蓝婆婆心里,何尝不怕⽟石俱焚之局?更明⽩这么斗下去,自己也万难讨好。只是她⾼气傲,说什『bbs。sept5九月‮坛论‬』么也要让凌云霄先开口罢战,才好就坡下驴。

 当下她一点头道:“好,这可是你说的!老婆子今⽇暂且就依你一回。”

 丁原大松了一口气,道:“如此就请两位听我口令,待数満三后,大夥儿便同时收敛掌力,徐徐脫离。”

 蓝婆婆瞥了眼丁原,冷冷道:“小夥子,你可莫要乘机耍什么谋诡计,不然老婆子我,可绝对饶不了你!”

 丁原微微一笑道:“晚辈岂是那种卑鄙小人?蓝婆婆,假如我乘机暗算你,只怕凌老爷子那边也不会答应,这点你尽可放心。”

 蓝婆婆一怔,低声道:“他?他心里巴不得早⽇战败老婆子,好再次羞辱我一番,哪会有那么好的心肠?”

 丁原不敢再和蓝婆婆罗嗦,以免夜长梦多,朗声道:“我开始计数,大夥儿到时一起撤手。一、二、三--”

 话音一落,三人不约而同收敛真气,菗丝剥茧,逐步撤去雄浑的掌力。

 蓦地从冰崖脚下,响起一声悠长凄厉的啸音,三人心头警兆突生。

 “哗啦--”冰崖上厚厚的积雪猛然冲天而起,掠出四道黑⾊⾝影,快逾疾风劲电,凌空而来。

 这四名黑⾐人,显然早已埋伏在雪地底下,却不知使用了何种手段,竟躲过上方三大⾼手的耳目灵觉。其中两人奔向凌云霄,剩下的人,则是分袭丁原与蓝婆婆。

 一股浓烈的杀气,盪著漫天雪雾,汹涌呼啸,骤然间已是风云变⾊。

 丁原等人大吃一惊,谁也没有事先料到,在这空旷无人的冰崖之上,居然突起杀机,却不知是谁人要对付他们?

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,便知有没有。

 四名黑⾐人的修为,绝对不下于当世七大剑派的宿老⾼手,面孔却又陌生得很。

 更令三人诧异莫名的是,尽管四名杀手所用的招式不尽相同,然而又全部都是:魔教十六绝技!

 若是放在平时,以丁原、凌云霄和蓝婆婆三人的绝世修为,莫说四名这样的黑⾐杀手,即使再多一倍,也未必怕他。

 可对方选择的时机却恰到好处,正拿捏在三人功力将收未收之际,兼之事起突兀,使得他们直有猝不及防之感。

 这时候唯一的法子,便是三人各自撤手,回⾝抵挡,奈何彼此真气接纠,哪有那么容易说分就分?

 何况,无论其中哪一个人遽然收手,另两人的掌力,都势必如排山倒海般涌⼊他的体內,想收也难。

 在天陆两大顶尖⾼手沛然磅礴的掌力合击之下,纵是羽翼浓复生,也难言全⾝而退!

 而除此之外,就只能凭藉个人的精纯修为,硬接下对方的掩袭。虽然命或可暂且保全,但重伤之下,面对这四名实力超卓的神秘杀手,依旧是死路一条!

 农冰⾐在远处看得真真切切,情不自噤地失声惊呼。电光石火里,蓝婆婆忽然瞧见,凌云霄的嘴角,逸起了一缕奇怪的微笑,意味深长,却有说不出的诀别之意。

 她心下顿觉不妥,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生出,脫口叫道:“不要--”

 可惜已经晚了半拍,凌云霄的⾝形硬生生朝侧前方滑出,毅然决然撤去积聚在左手之上的雄浑掌力。

 短短一瞬间,他等若门户大开,丁原与蓝婆婆掌中劲力犹如山洪爆发,一古脑地冲破凌云霄护体真气,席卷其体內诸处经脉要⽳。

 凌云霄闷哼一声,⾝躯剧烈颤晃,勉力抬起左掌,吐出一蓬狂飙“砰”的震退偷袭蓝婆婆的那名黑⾐杀手。

 可是,背后也几乎在同一时间,被另外两名黑⾐杀手,分别以“幽明折月手”、“⾚魔残⽟掌”击中。

 一路热⾎飘溅,他的⾝子凌空飞而出,在空中翻卷旋转,再缓缓地重重坠落--

 丁原睚眦裂,藉著“都天伏魔大光明符”吃下背后黑⾐杀手一掌,又以“化功神诀”卸去破⼊体內的残馀魔气,猛吐一口淤⾎,与蓝婆婆双双強行撤手。

 蓝婆婆双目尽⾚,嘶声叫道:“凌老魔--”口一窒,却是強行收回体內的真气,盪冲撞,直搅得眼前金星舞,经脉剧痛。

 可这点內伤,比起凌云霄来,著实又算不了什么。

 假如不是他在最后关头,毫不犹豫地舍⾝相护,自己的这条命,少说也要丢了一半。

 四名黑⾐杀手未尽全功,兀自不肯退却远扬。四道⾝影在空中错掠过,倏忽飞旋一圈,迅捷飘忽好似鬼魅,第二次凌空袭到。

 丁原深昅一口气,強庒下內伤,袖口里“翻天印”、“辟神鞭”、“混元锤”与“玄天旗”怒吼飞腾,以一人之力,挡下对方第二波的攻势。

 气机振盪之下,他再忍不住郁积在嗓子眼里的热⾎“哇”地噴薄而出,体內反而因此淤塞一清,轻松了许多。

 蓝婆婆右手仙剑斜指向天,左手捏住剑诀,聚起三甲子的仙家真气,怒叱道:“恶贼受死!”

 一束绚烂剑华直冲云霄,幻化起千万朵缤纷落英,在⾼空里奼紫嫣红,跌宕起舞,竟是一怒祭起了菊梨岛千年传承的独门御剑术“流⽔落花诀”!

 “噗”的一声,剑光如虹,从一名黑⾐杀手⾝上穿而过。冰崖下再次响起一记急促尖锐的啸音。

 剩下的三名黑⾐杀手听到信号,当即舍弃丁原,一振双臂,似鹰隼般向冰崖下扑落。却不防头顶风云变⾊,琴声如诉,无尽悲凄哀婉。

 一团磅礴厚重的光澜波涛汹涌,宛如奔雷从九霄劈击直落,轰然庒到。

 三名黑杀手如置⾝千军万马的铁⾎沙场,只觉四面八方草木皆兵,风声鹤唳,凌厉无俦的罡风呼啸澎湃,莫不能当。

 心神俱震之下,也无暇细想,各自施展往⽇练的魔教绝技,勉力接下丁原以天殇琴发出的“地恸诀”

 “嗤嗤”光芒飞溅,雪雾流散,三人齐齐震落于地,心知难以安然脫⾝,急忙并肩伫立,意图联手御敌。

 蓝婆婆状若‮狂疯‬,当先杀到,一套“天⾐剑法”光焰暴涨,裂石崩云,将三人⾝形尽数卷裹进去。

 但那三名黑⾐杀手的修为也著实了得,加之精擅魔教十六绝技,急切间竟也拾掇不下。

 可惜,旁边还有一个丁原。天殇琴一收,雪原仙剑怒啸经空,⾝剑合一加⼊了战团,转眼杀得对方只有招架之功,再无还手之力,取下三人项上首级,仅是旦夕之事。

 农冰⾐抱起凌云霄,急急塞⼊一粒灵丹,叫道:“凌老爷子,你怎么样了?”

 凌云霄耳鼻逸⾎,气若游丝,全仗著深厚的功力,支撑住最后一口元气不散。

 他角牵动,声音低微几不可听闻,农冰⾐凑近耳朵,隐隐约约听凌云霄说道:“那啸声,是四弟的--”

 农冰⾐一惊,愕然道:“怎会这样,他为何要派人暗杀老爷子您?”

 凌云霄呛出一口黑⾊淤⾎,勉力道:“你丁大哥说得对,今⽇之冰宮,已不复是往昔之冰宮了。老夫过去实在太信任他们--”

 猛听战团中响起两声惨叫,丁原与蓝婆婆双剑齐飞,各自结果一名杀手。

 幸存的黑⾐人左冲右突,奈何上天无路,⼊地无门,周围五丈方圆內所有的退路,都被丁原的雪原仙剑全数封杀,还在不断庒缩他的腾挪空间。

 蓝婆婆一剑开黑⾐杀手的“幽灵折月手”左掌中宮直⼊轰了过去。丁原见势,急声叫道:“蓝婆婆,留下一个活口!”

 蓝婆婆冷哼一声,化掌为爪,一把扣住对方口大⽳,黑⾐杀手帘全⾝酥软,再也无力挣扎。

 她手心吐出一道气劲,黑⾐杀手帘疼得冷汗直流,面⾊惨⽩。

 丁原收住雪原仙剑,低喝道:“说,是谁指使你们在此伏击?”

 黑⾐杀手硬著紧咬牙关,闭起双目不吭一声。

 蓝婆婆加大手中劲道,恨声道:“老婆子平生只杀过六个穷凶极恶之徒,你想成为第七个?”

 忽然听见农冰⾐哭叫道:“丁大哥,蓝婆婆,凌老爷子快不行啦!”

 蓝婆婆手上一颤,黑⾐杀手乘机运劲一挣,鼻子里低低哼了声,嘴角溢出一缕紫黑⾊的⾎丝。丁原叫道:“不好!”探手一查对方鼻息,却已然服毒自尽。

 蓝婆婆一把丢了黑⾐人的尸体,飞⾝赶向凌云霄。

 这位垂名百年的冰宮之主,见著蓝婆婆走来,黯淡浑浊的眼里顿时一亮,微笑道:“蓝婆子,我要先走一步啦。今后,咱们这十年一战,可就不用再打了--”

 蓝婆婆俯⾝,用左掌抵住凌云霄膛,一边毫不吝啬地注⼊真元,一边叱道:“你说什么疯话!凌云霄,你若还是一个男人,就给我好好活过来。

 “咱们尚未分出胜负,你就想落荒而逃,又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?”

 凌云霄此时,居然奋力‮头摇‬一笑,轻声道:“不要枉费真元了,老夫经脉俱断,已无回天之望。”

 蓝婆婆怒喝道:“闭嘴!有老婆子在,就绝对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。想抛下我一个人逍遥快活去,这种便宜事,你想得倒美!”

 凌云霄匪夷所思地畅笑了起来,息道:“蓝婆子,不要忘记你答应过老夫,要将我葬、葬在盛満美酒的大缸里--”

 蓝婆婆⾝躯一颤,厉声道:“凌云霄,你想死便去死吧。要让老婆子为你送终,痴心妄想!”

 凌云霄低低道:“蓝婆子,有你的眼泪,老夫死也甘心了。”

 蓝婆婆赶紧用右手擦拭眼角,強自掩饰道:“少胡说八道,老婆子岂会为你这个魔头伤心掉泪?

 “你真要死了,我才开心,这世上从此又少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祸害。”说到这里,话音哽咽,急忙忍住,不敢再说。

 凌云霄目光瞧向丁原,轻轻道:“小兄弟,昨夜老夫听你说起舍⾝救治雪儿姑娘的故事,当时便在心底问自己:假如换作我,又会是如何?

 “没想到,这么快便有答案了,呵呵,至少在这上面,老夫也不输给你--”

 丁原单膝跪地,重重颔首道:“老爷子你义薄云天,情深意重,晚辈远远比不上。”

 他此刻心中的难受,绝对不下于当⽇亲眼目睹姬别天仙逝之时。

 尽管自己与凌云霄萍⽔相逢,相处不过短短的一⽇‮夜一‬,但这位老者的洒脫豪情,早已令丁原心折。

 然而世事难料,这偶遇相逢,竟也成为两人的诀别,莫非天意果真如此无情?

 蓝婆婆再克制不住庒抑的情绪,也不管⾝旁还有农冰⾐与丁原,哭著抱住凌云霄软绵绵的⾝体,像个孩子似地叫道:“你这傻瓜,我有什么好,值得你这样?”

 凌云霄面含微笑,轻轻说道:“老婆子,你不漂亮,也不温柔,可我就是喜你。‮八王‬对绿⾖,看上眼了,没办法?”

 蓝婆婆紧紧抓住凌云霄的襟,啜泣道:“凌老魔,你到临了还说这些疯话叫我难受,老婆子作鬼也饶不了你!”

 凌云霄没有回答,嘴角兀自挂著那缕深深的微笑,心脏却已停止了跳动。

 蓝婆婆一呆,直起⾝子,怔怔地凝视凌云霄面庞,眼睛里一片空洞,直教人心酸。

 农冰⾐热泪盈眶,大哭道:“丁大哥,凌老爷子,他--他走了!”

 历经了老道士与姬别天的离去,丁原又一次品味到生死之恸。

 一个活生生的人,昨夜还和自己把酒夜话,谈笑风生,顷刻已化作朽骨,从此天人永隔,无常人间莫过于此!

 他耳边忽然响起凌云霄豪迈悲怆的歌声,不自觉地低低昑唱起来:“生何,死何惧?世事冷暖醉里真,⽩云苍狗梦中花。

 “求不得,百年毁誉;舍不去,一世多情。直擎天剑斩斗牛,挥袖云山我自往,不留尘与土--”

 凄凉沧桑的歌声里,农冰⾐泪流満襟。

 这位素来快活泼的少女,也渐渐开始懂得,人世间实在有太多太多的无奈,太多太多的悲哀--

 蓝婆婆默默阖上凌云霄的双目,将他的⾝躯横抱,大步朝冰崖边迈去。

 农冰⾐急忙叫道:“蓝婆婆,您要⼲什么去?”

 蓝婆婆脚步不停,冷冷回答说:“我要葬了他,然后报仇!”她的语气平静得出奇,没有愤怒,也没有悲伤。

 丁原却清楚,这种感觉,就如同当⽇自己闻知老道士仙去时,心沉海底,万念俱灰。唯一支撑著的,便是炽烈如火的复仇之念!

 农冰⾐问道:“蓝婆婆,您知道这些黑⾐人,是谁的手下么?”

 蓝婆婆停住脚步,却没有回头,漠然问道:“我不知道,但不管他是什么人,上天⼊地,十年百年,老婆子也定要将他挫骨扬灰!”

 农冰⾐道:“我知道是谁!凌老爷子走前,曾经告诉冰儿,那啸声是他的四弟凌云鹤发出的。他还说,今⽇的冰宮,已经不是他在时的冰宮了--”

 凄厉的风声中,传来蓝婆婆一字一顿的喃喃自语:“凌、云、鹤!”  M.Md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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